阿花落力输出中

你现在应该把儿女私情先放在一边,尽快使自己成为一名游戏高手。

【思燃】含羞草


*精灵鬼怪

*AU/OOC

*字数8k+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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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着天青色长袍的青年陪伴母亲与弟弟在道观里拜了神像,用了斋饭,独自休息片刻,正欲去寻母亲和弟弟一同下山归家,忽然在院墙处看到了一盆含羞草。


羽毛状的叶子看上去柔软可爱,青年撩袍屈身,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。


感受到温暖手指的触碰,含羞草的叶片颤颤巍巍地蜷曲闭合,缩在了一起。青年笑了笑,觉得这盆草很有趣。


“大哥!你怎么在这啊,母亲找你半天了!”弟弟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
青年快速走到他身边,笑道:“见到了一盆含羞草,虽是草植,却有灵性,便贪看了一会儿。”


弟弟握住他的手:“快走吧,天色不早了,母亲等我们回家呢……哎,你的手怎么了?”


食指的指尖一抹鲜红,青年搓了搓周边干涸的血迹,道:“许是上山时绊的那一跤,扶地的时候割破了手,当时竟未察觉……没大碍,快走吧。”


兄弟俩大步离开,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,一个卓然出尘的道长忽然现身,端起含羞草的花盆,自中指升起一抹缥缈的白烟,在那片被青年碰过的叶片周围探查一番后,幽幽地叹了口气。


“罢了,观那人面相是善非恶,你既是偶然被他锁了灵,那便是你二人的缘分。你就到他身边休养一段时间,静静思悟吧。”


母子三人刚刚走出道观,就有小道士急急追出来,手里捧着一个泥盆。青年的目光落在那盆含羞草上,若有所思。小道士望着他,喘着气道:“师父说,施主和这株草有缘,不如就将这草赠与施主,望能好生照看,莫教他枯了。”


“自当如此。”青年接过含羞草,施了一礼。



张思睿结束了一台手术,换上常服准备下班回家,走到导诊台时忽然被同事喊住了:“张医生,等等!有人寄放了东西给你!”


“什么东西?”张思睿皱着眉,问道。


“一盆花,”同事笑眯眯道,“准确说是草,含羞草,还挺好玩的。”


沉甸甸的花盆有些破旧,里面种着的含羞草却生长得很旺盛,梳齿一样的叶子片片分明,新鲜嫩绿,张思睿一碰就卷曲起来。他微微一笑:“谁送来的?”


“是一位先生,可能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吧。”同事回忆道。


给医生送花倒常见,送这种别出心裁的小玩意就不多见了。张思睿点点头,没再追问,抱着花盆走出医院,把花盆擦干净放在副驾驶上,开车将它带回了家。


收到一盆含羞草并没有给张思睿的生活带来什么改变。它被张思睿放在了阳台上,那里阳光充足,温暖湿润,张思睿每天都会给它浇定量的水。在他的精心照顾下,含羞草茁壮地成长着,叶子越来越多,每一片都饱满水润,青葱翠绿。


两个多月一晃过去,某天晚上张思睿打算在阳台上吹风喝啤酒,扯开易拉罐时不小心被割破了手指,血滴下来,正好落在了含羞草的叶子上。张思睿包好伤口,本想把含羞草上的血迹擦掉,回来再看时,却见叶片正缓缓展开,上面一点血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了。


“含羞草还喝血吗……”张思睿咕哝道。


这件事并没有被张思睿放在心上,但第二天凌晨结束工作后回到家,在客厅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时,张思睿便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了。


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穿着一身古代的装扮,青绿布袍,宽袖长襟,漆黑的长发披垂在身后,眉眼间依稀含着几分幽怨与愁苦。见张思睿回来,他起身抬手拜了又拜,才道:“见过公子。”


“你是谁?”张思睿戒备地打量着他。在他看来,比起这人突然出现在他家里,他这幅装扮与做派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。


“在下姓郝名燃,是……”那人迟疑了一瞬,仿佛感受到了违和,但只是悄悄停顿,便继续说了下去,“是你养着的这株含羞草所化。”


“你是精神病?”张思睿冷冷道。


郝燃飞快地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,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:“何谓……精,神,病?”


“换个问题,”张思睿抄起一个小矮凳,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

“我本来就在你家里啊。”郝燃甩着袖子,见张思睿根本不信,二话没说,转身去阳台上取了花盆放在茶几上。“看好了!”


长袖一挥,郝燃原地凭空消失,而那株含羞草却好似有了意志一般,无风而动,像是在跟张思睿打招呼。半分钟后,含羞草上空的空气莫名扭曲起来,透出隐约的绿色,转瞬间郝燃又凭空出现,翩然转了个圈,稳稳地站在了地上:“如此,公子可信了?”


一去一来之间,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唯物主义者。张思睿放下小凳子,沉默着坐在沙发上,陷入了沉思。郝燃见他不作声,期期艾艾地问道:“公子可是觉得我,来历不明,并非善类?”


“并非……并不是,”张思睿顺着他的话茬儿冒出了文绉绉的词,吓得赶紧改了口,又无奈扶额,“你当草当得好好的,为什么突然变出人形了?”


郝燃又举手向他行礼:“昨日我碰了公子的血,与公子结了缘,因而得化人身。”


张思睿闻言,猛然望向阳台上其他的花。郝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,笑道:“这些草植并无灵性,是不能同我一般修出灵体的。”


“那就好。”张思睿松了口气,见郝燃说话行事皆知礼,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忌惮,敢仔细去看郝燃的相貌。郝燃长身玉立,眉目秀气,脸孔精致小巧,举手投足带着古韵,显然是一株修炼了多年的含羞草,还保留着古代人的作风,让人心生敬重,不敢亵玩。


“那你接下来……打算怎么办?”张思睿犹豫着问道。


“我既与公子结缘,当然是留在公子身边了。”



芒城到了雨季,连绵的雨下起来,几天几夜都不停。


郝燃很爱护他的原身,把小小的花盆从阳台挪到了屋子里。张思睿问他放在屋里晒不到太阳怎么办,郝燃想了又想,反问道:“为什么要晒太阳?”


换下了那身古代服装,郝燃穿着张思睿买给他的彩绘T恤和牛仔裤,长发被黑发绳束在脑后,样子活像个天真浪漫的艺术家。他小心翼翼地给含羞草浇了水,瘪着嘴道:“反正现在又没有太阳晒嘛。”


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,张思睿每次回到家,都觉得自己像是金屋藏娇了。郝燃是株草,虽然每天都要喝水,但却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,不会做饭,也不会做家务,甚至不需要一直维持人形,只有张思睿在家时才会从原身里出来跟他见面,陪他吃饭聊天,让张思睿无端产生一种包养了小情人的错觉。


“芒城年年都这样,习惯就好了。”张思睿安慰道。


雨下了数日才勉强停住,放晴了之后,郝燃依旧没有把花盆挪回阳台上。张思睿自觉会养草,但又觉得自己肯定不如含羞草本草更了解这种植物的习性,就没有干涉他。


连日大雨又引发了一件事——积聚的雨水冲塌了一块空地,地面塌陷后,在下面发现了一处古代墓葬,一时间引来了政府的高度重视,考古专家迅速就位,对墓穴展开了研究,芒城电视台也一直在跟进报道发掘的情况。


“这看起来不像是王侯将相的墓葬,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的祖坟吧?”张思睿问道。他对这个新闻不感兴趣,但郝燃最近沉迷看电视,尤其喜欢看这件事相关的追踪报道,所以他也就陪着郝燃一起看看,时不时发问一下,以表示自己的认真。


“这是自然,”郝燃玩着自己的发尾,“昨天考古专家说,里面并没有什么陪葬品,而且遍地狼藉,但没有盗墓贼进入的痕迹,怀疑是当时就遭遇了巨变。”


乌黑的长发缠绕在手指上,黑白分明,很是惹眼。张思睿从他手中捞过一缕发丝,慢慢地捋着,郝燃见状倾身过来:“公……你喜欢我的头发?”


他正在努力改自己说话的习惯,因为不符合自己的认知,所以语气很轻,显得没有底气,又显得楚楚可怜。张思睿勾起嘴角,捏着轻软的头发去扫他的鼻尖:“喜欢。”


温柔宠溺的两个字让郝燃脸颊泛了红,张思睿见了,心口一动,暗自感叹就是金屋藏娇怎么了,一边狠狠唾弃自己,一边低头在郝燃唇上偷了个香。


如含羞草被触碰,郝燃抱紧双腿,把额头抵在膝盖上,整个人缩成了一团。


卖弄天然风//情的是他,羞惭得不敢抬头的也是他,到最后张思睿反倒成了登徒子,好话说了一箩筐,才哄得郝燃肯抬头。他黑漆漆的瞳仁一错不错地望过来,张思睿霎时空了脑海,想说的话还没说出,就掐着郝燃的窄腰又wen了上去,一手捏住他想要推拒的细细的腕子,另一只手把他揉//搓得全身都发红了才作罢。


郝燃浑身发抖,躬着身,像只熟透的虾子。张思睿回味着刚刚的滋味,拍拍他的背,道:“再不看,新闻要播完了。”


捂着脸的手指张开一丝缝隙,张思睿笑了笑,也看向电视屏幕。


“据悉,在通往主墓室的石道里,发现了一具基本完整的男性骨骼,胸口处肋骨断裂,其余并无缺失。因为石道没有坍塌,所以排除了压断的可能。专家表示,该男子在生前或许遭遇了不幸,被人重创了前胸,因而离世。至于这具骨骼为何会出现在石道里,还需进一步研究。”


“肋骨断裂……”张思睿是医生,一听这个,自然而然地思索起来。


“这个其实很简单啊,”郝燃坐起来,红扑扑的脸上满是不屑,“有吃人心脏的妖怪,把他的心挖出来吃了,往出拽的时候,长长的手指扯断了肋骨……”


张思睿用食指抵住他的唇,失笑:“别编恐怖故事了。”


“含羞草都能成精,吃人心的妖怪怎么不能有?”郝燃歪着头问。


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张思睿看了看面前清秀可口的小含羞草精,无言半晌,信了他这番说辞。



古墓发掘工作结束,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值钱的珍宝,但那些富有古代气息的器具与首饰本身就有文物价值,所以从研究芒城发展史的角度来看还是收获颇丰。


为此,芒城博物馆还特意举办了一场展览会,将此次出土的文物展示给公众。一直关注这件事的郝燃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,所以张思睿买了票,第一次带他出门。


酷暑难耐,炽烈的阳光晒得人睁不开眼,郝燃挽着头发,鼻梁上被张思睿架了一副墨镜,手里举着把巨大的遮阳伞。从露天停车场走到检票处只两分钟的路程,他走得步履匆忙,张思睿几次想从他手上把伞抢过来,都没能成功,只好紧跟在他身旁,握住他的手。


每一件展品都放在恒温恒湿的玻璃罩子里,前面摆着专家的介绍与解读。在出展前,芒城的历史学家已经通过对比史料和地理位置,确定了墓主人是几百年前的芒城大户李氏一族。其中最确切的证据,就是出土了三件和记载中几近一致的炼药器皿。


据记载,李氏某代家主的幼子患有心疾,为治愈爱子,李老爷遍访名医,寻丹问药,不惜重金,但无论他如何挽救,都没能留住爱子的性命。可能也是因此受了打击,李家开始没落,从此一蹶不振,数代打拼创下的家业就此毁于一旦。


文字描述平淡而简单,张思睿凝眸片刻,轻声道:“爱子情深,却落得如此下场,可惜。”


郝燃听他这么说,虽然没讲话,却扭过头,冷哼了一声。张思睿听到,便揽住他的腰,贴在他耳畔问:“怎么了,嗯?我说错什么了?”


“世事皆有因果,若他真存诚心,老天合该如他所求,治好他幼子的顽疾。再不济,也不至于连祖宗基业都搭进去。”郝燃面色平和,淡然道。


照传说中的设定,郝燃身为草木精怪,心性必然至纯至善,所以他这样说,张思睿并不觉得不妥,反倒对他所说的因果产生了兴趣:“我们之间也有因果?”


“当然,”郝燃点头,“我借了你的血中的阳气,这才得以修出人身,这不是有因有果?”


“那……换个别人的血呢?”张思睿的神情严肃起来,语气透着焦躁。


想象了一下其他人的血溅在自己原身上的情状,郝燃蹙起眉,流露出明显的嫌恶,嘴上却磕磕巴巴地说道:“我,我不知道,或许也能的,但是……”


没等他说完,张思睿就不容反抗地搂着他往出口走去,上车,回家,一路无话。


若是几个月前,有人告诉张思睿,你会跟一株含羞草结缘,会为他神魂颠倒,日日悬心,张思睿一定会认为这个人是十足的脑子有病。但现在,张思睿来不及去想任何别的事,只想从郝燃口中得到一句准话——那一滴血的缘分,究竟是深还是浅。


被按在宽大的沙发上,郝燃又红透了脸,张思睿掐着他两条胳膊,不让他闪躲蜷缩,只盯着他的双眼看。郝燃急得快要哭了,薄薄一层泪水覆在眼瞳上,颤悠悠,银光点点,眼皮稍稍一合就被挤出来,顺着眼角流进发鬓里去。


“郝燃……我之于你,算什么?”


“我,我碰了你的血……”郝燃哆哆嗦嗦地说着,“所以,化了人形……”


张思睿把腿也挤进他腿///间,发狠道:“我不是问这个!郝燃,说清楚一点,你是不是因为受了我血的恩惠,才会什么都听我的,任我摆布?”


郝燃猛地瞪大眼睛,咬着唇,含泪忍住战栗的冲动,道:“不是!血气不过是恩情,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偿还,我对你,我对你是……”


“是什么?”张思睿咬住他的耳朵,用气音哄着他继续往下说。“你对我是什么?”


“我一见公子,便心生思慕,情难自已……”郝燃讷讷地说了这些,再说不下去,转头想去讨张思睿的wen。张思睿也听得耳热心痒,不等他再说,就急急地wen住了他。


暑气翻腾,含羞草被搓出了汁水,合不拢的叶片无力地敞着,茎枝摇晃,好似在风中。



灶台上熬着药,郝燃守在旁边看火,一刻不敢离开。


自入冬以来张思睿就时时咳嗽,拿了成药,吃了几天却仍不见好。后来咳得愈发厉害,到医院检查,却也查不出具体的病症,按医生的建议吃药打针,还是没有丝毫好转。再后来又去看了中医,开了方子,郝燃每天亲自熬药,无时无刻不期盼张思睿能快点好起来。


张思睿身体一向健康,作息规律,坚持锻炼,没有不良嗜好,也没有遗传病史,按理说不该突然病重至此,唯一的意外因素,便是身边这株成了精的含羞草。他本来不怀疑是郝燃的问题,但查来查去,都说查不出病因,他的心就沉了下去。


但郝燃的着急与担忧又不像是假的,他勤勤恳恳不辞辛劳地照顾着卧病在床的张思睿,没有任何怨言。张思睿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郝燃贪图,可这病又来得如此蹊跷,恐怕吃再多药都没有作用,思来想去,还是得找高人指点才行。


郝燃把药汁倒进碗里,端去给张思睿。黑漆漆的中药又浓又苦,张思睿皱着眉一饮而尽,朝一脸心疼的郝燃挤出一个笑,又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。


“张思睿,我……”郝燃不动声色地缩回手,“我怕是,不该与你亲近。”


“为什么这么说?”张思睿目光柔和,毫无猜疑之色。


“草木成精,本该至纯至净,于凡人体魄无损,可你如今……”郝燃退后一步,脸上凄楚又茫然,“你病得这样重,又无缘无故的,除了我还能因为什么?而且,而且我那么怕阳光,大多草植都不如此,我觉得,我会不会并不是……”


“郝燃,我……咳咳!咳……”张思睿想安慰他,话没出口咳嗽先至。


其实郝燃畏光这件事,他早就注意到了。夏天还能说是遮阳防晒,可哪怕白雪纷飞的冬季,郝燃出门都必须撑伞避日,要知道含羞草是喜光的植物,而传说中怕光的,最常听到的便是……


“就算是因为你也没关系。”张思睿朝郝燃招招手。


挨着张思睿的身体在床边坐下,郝燃把手放在张思睿掌心,哀伤地望着他。张思睿又咳了咳,温和地笑着说道:“我走了之后,你就带着花盆,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,好好修炼。等我转世了,你再来找我,好不好?”


“好……”郝燃颤声答道,热泪沿着面颊落了满脸。



飞雪漫天,一袭青衫的郝燃撑着伞,抱着花盆,缓慢却坚定地踏上层层石阶。


叩开道观的门,迎接他的是一个年轻的道士。小道士见是郝燃来了,便施礼道:“师父说今日有故人到访,这会儿正在观中等待,请施主入内相见。”


进了屋,郝燃收起伞,把含羞草摆在地上,恭谨行礼:“道长既能算出我会在今日前来,想必也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,还请道长告知我真相。”


“前尘旧事,问来又有何用?”道长给自己倒了茶,语气无比淡然。


“可我既非草木,又非凡人,游荡于这尘世,怕是不合天理。道长难道不想收了我?”郝燃低着头,怆然问道。


那道长抬眸看他一眼,又收回眼神,慢悠悠地说:“你生前死后都未害过人,前事尽忘,现缘未了,收你做什么?”


郝燃听了这话,掀起衣袍跪倒在地:“张思睿是医生,行善积德,救人无数,若非我的缘故,不会病重垂危。还请道长设法搭救,就算要我魂飞魄散,我也别无二话。”


“要是用你的魂魄换了张思睿的命,他不得把我这道观拆了?”道长眼睛一瞪,胡子都差点飞起来。郝燃一愣,还来不及说什么,道长又恢复了冷淡的样子:“世事皆有因果,他今日如此,并不全是你所致。你以为他没猜出来你究竟是什么?”


“但他只是……”郝燃刚说了几个字,忽见道长掐指测算,赶紧闭上嘴,以免打扰到他。


“你再不回去,怕是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。”道长冷声。


话音刚落,一袭青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口,滴着水的伞也跟着不见了,唯独剩下那盆含羞草被遗忘在了原地。道长弯下腰,把它从地上捧起来,长长地叹了一声。


“师父,您怕不是年纪大了,记不住旧事了吧,不然为什么不告诉他?”小道士不知何时钻了进来,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

他这句话合该被敲一下脑袋,斥一句“不尊师长”,但道长只是兀自望着含羞草出神。


当初的那件事,他自然没有忘记——被李家认作义子后挖心入药的少年,死后残缺的尸身为掩人耳目被丢进了李氏私建的越制墓室的石道中,满怀怨愤的冤魂怀着一腔恨意寄生在含羞草上,彻夜哀号痛哭,扰得李家不得安宁。


吃了人心的李少爷没能活下来,李老爷请道长做法,企图驱散郝燃的怨灵。道长在李家的宅子里绕了一圈,并未出手,只在离去前挖走了院墙下一株蔫巴巴的含羞草。


泥土暗红,还泛着潮湿浓重的腥气,少年就是在这被剖了心,挖出心脏之前,还被用锤子敲断了胸前的肋骨。尖刀豁开皮肉时,温热的血流了一地,渗进土壤,最后触到了含羞草的根。


自作孽,不可活,李家衰败在了残害人命所犯的杀孽之下,郝燃则被带回了道观。道长本想化解他心中的怨恨后再做法超度他,未曾想还没实施,在含羞草中栖身的郝燃就碰到了前世的张思睿,无意间被他指尖连心的血锁住了魂。


与张思睿生活了十数年,郝燃在张思睿辛勤浇水照料下洗去了仇怨,待到张思睿寿终,道长从张思睿那里把他取了回来,却发觉他心中存了一份执念。


为这份执念,郝燃又在人间逗留了百年之久,直到张思睿转世。


离开肉身的魂魄会逐渐失去生前的记忆,在含羞草中度日的郝燃早已忘记自己因何而死,甚至因为借了含羞草的灵气修炼,而渐渐以为自己只是一株含羞草化出的灵。直至他再次碰到张思睿的血,锁魂解开,他得以从含羞草中出来,以人身留在张思睿身边。


“师父,就算张思睿是自愿的,但如果不是您把郝燃送过去,他也不见得这么年轻就会死吧?”小道士提问的声音响起,拉回了道长飞远的意识。


“情之一字,劫也缘也,与我何干?”道长翻了个白眼。


小道士甩甩袖子,又问道:“那您是不打算救他了?”


道长推门而出,站在廊下望向院中风雪:“算时辰,他就要咽气了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


二人赶到时,张思睿只剩一口气还在。郝燃伏在他身上痛哭,完全没注意到屋里多了两个人。


“让一让,来不及了。”道长把花盆塞给徒弟,站在郝燃身后说道。


郝燃一回头,见是他们来了,没多说什么,擦擦眼泪,起身站到一旁,把位置空了出来。


取出符纸凭空烧掉,道长飞快地结了几个印,双手竖起剑指,一手搭在臂间,一手指向张思睿眉心,口中念念有词。霎时间只见一抹金光从张思睿眉心飞出,道长五指一翻,便将那抹金光收在掌中,金光跃动几下,随后融成了圆形的一团。


“这个是……”郝燃正要发问,道长剑指一转,又指向了他的眉心。


另一团金光出现在道长手上,他双手一合,便将两团光晕合二为一,紧接着又施法将其封在了小道士抱着的含羞草中。


被抽走了金光的郝燃陷入迷茫,愣愣地看向他们。


道长翻了下袖子,把他抛到张思睿身边,无声念起咒诀。猎猎的风在房间中翻卷,郝燃和张思睿并排躺在床上,双目紧闭,道长取出蜡烛、香炉和线香,席地而坐,开始做法。


待风声终止,床上的张思睿早已经停止了呼吸,而郝燃则消失了。


“通知人来给他办后事,我先回去为他二人开坛超度。”道长呼了口气。


“是,师父。对了,您刚刚取出来的东西是什么?”


“记忆,”道长取过花盆,“若是他们来世有缘,便能在重逢后凭这株草恢复记忆。”


小道士拿着张思睿的手机打电话,按下通话键前,吐槽道:“您到底还是心软了嘛。”


“他二人值得一番圆满,我不过是因为掺进了他们的因果中,所以偿还一二罢了。再说了,要是他们没缘分,我这份苦心也就没有用武之地了,算不上什么善良。”


“知道了知道了,”小道士敷衍道,“您才不可惜他们呢是吧。”



夕阳西斜,穿着淡绿色外套的青年认真清点着店里的花草,纤瘦的身影在花丛中穿梭徘徊,衣服上染满了花香。


忽然有个人急匆匆地跑进店里,满头汗水。青年有些疑惑,开口问道:“先生要买花吗?”


“有含羞草卖吗?”来人问道。


闻言,青年似乎更疑惑了,却没说什么,转身抓起一盆放在墙角边的含羞草递了过去:“这种草喜水喜阳,夏天要早晚各浇一次水,冬天……”


他没有再说下去,因为来人伸手握住了他手上的花盆。


店里顿时寂静下来,两个人在花盆两端,维持着一人碰一边的姿势,僵持着,谁也没有选择松开手。


淡淡的金光跃入二人眉间,青年摇了摇头,忽然问道:“你买含羞草做什么?”


“我在找一株含羞草。”


黄昏把残阳铺进店门,脚下影子连着影子。青年看了看面前人因为背着光而变得模糊的面容,没有再说话,只垂着眼睫轻轻地笑了起来。


来人痴痴地望着他,再挪不开目光。


他明白,他已经找到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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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法的东西全是瞎编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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